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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想飛的貓 | |||||
作者:佚名 睡前故事來源:本站原創 點擊數: 更新時間:2025/7/24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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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想飛的貓一只貓從窗子里面猛地跳出來,把窗檻上擺著的一只藍瓷花盆碰落在臺階上,砸成兩半。 才澆過水的仙人掌,跟著砸碎的瓷花盆被拋出來,橫倒在地上,淌著眼淚,收回一絲微弱的聲音:“可惜!” “那算得什么,我是貓!”貓沒道歉一聲,連頭也不回一下,只弓起了背,豎起了尾巴,慢騰騰地跨開大步,若無其事地向前走。“昨天夜間,我一伸爪子就逮住了十三個耗子!” “嗄——”貓突然之間停住了腳步,耳朵高高地豎起來,招了兩招,就撒開四條腿飛奔已往。 兩只胡蝶(butterfly),正在鳳仙花的頭頂上往返地跳舞。鳳仙花仰起了紅通通的笑臉,竭力收回香氣。她們親親熱熱地接吻,一下、一下、又一下。 貓突如其來地飛奔到胡蝶身旁,張牙舞爪。她們大吃一驚,騰起身來,像兩個斷了線的風箏,倏地飛遠了。 “倒霉,撲了一個空!——她們比耗子聰明。”但是貓沒肯輕放過她們,只停了一秒鐘,就跳起身來追趕已往。 兩只胡蝶在空中竊竊私議,商量什么事兒。 黃胡蝶一歪一斜地,像從白楊樹上掉下來的一張黃葉子,飛得又慢又低,落在前面。 “哈,她乏了!”貓直奔已往,伸起腳掌一抓,差半尺,黃胡蝶飛走了。 現在是白胡蝶飛得又慢又低,落在前面。 “這回可差不離了!”貓奔已往,用力蹦起來,又伸起腳掌一抓,只差一寸,白胡蝶飛走了。 “呼——噓——”貓頭上滲出了汗。他自己安慰自己,“險些兒到了手!逃不掉的!” 這時候,黃胡蝶又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,搖搖晃晃地飛著,仿佛要下降在地面上的樣子。 “可惡,她逗我呢!”貓原來是捉捉玩玩的,現在卻惱起來,“她想欺侮我嗎?好,有她悅目的!” 貓弓起了身子,沿著一排夾竹桃緊挨著走,想利用這些綠葉子遮掩他,輕輕地、俏悄地潛跑上去。 “他打埋伏呢!”黃胡蝶可笑了,可是沒笑出聲來。 貓看一看愈挨愈近,不到兩尺景色,一縱身飛撲上去,“成為!” 不,還差幾分。貓的話說得太早啦! 黃胡蝶寫寫意意地飛走了。 貓望著黃胡蝶在馬纓花樹的枝旁,繞了兩圈,才直向高空中飛去。他嘆了口氣,“她太機靈了!不過如果我也能夠飛——”他煩惱得很。 白胡蝶仿佛也飛累了,像一朵小白花,落在一片映山紅的上面。 貓抹一下臉。“我眼睛沒花嗎?難道不就是那個小丫頭!——好,你也來逗我!” 他蹲了下來,一動也不動,眼睜睜地盯著白胡蝶,暗地里在估量距離,調查風色,要遴選一個最好的時候,像一支箭一樣地射已往,射中她。 一,二,三!時間到了! 貓騰身撲已往,一會兒抓住了。他正在抬起頭來得意的時候,怎么,白胡蝶卻就在他頭頂上翩翩地飛過,越飛越高,和黃胡蝶飛在一塊兒了。 他氣得顫抖,呆呆地望著她們,不自然地松開腳爪,被抓下來的一束映山紅,零零落落地從腳爪里掉下來。 這一對鮮艷的胡蝶,像親姊妹那樣地并肩飛著。她們把這只自以為了不起的貓戲弄得夠了,就在一行青翠的柏樹前面,繞了一個大彎兒,向西面飛去。 “我不放過她們!我發誓,一個也不放過!”貓像瘋子一樣,不好好地走正途,卻打橫里從花圃中竄已往,撞在向日葵身上,撞到雞冠花身上…… 向日葵正安靜地站著,望著明亮的太陽。“這早晨空氣多么好,這世界多么美,這太陽照得多么暖,我得再把戴紅領巾的孩子們向我提出的‘增產打算’仔細想一想——啊唷!”她冷不防給貓猛撞了一下,撞得她那高個子東倒西歪,險些立腳不穩;她那大大的腦袋也晃來晃去,晃得頭昏腦脹。 “咦,下毛毛雨了?”站在向日葵腳旁的一棵小草兒低聲說。 “不是的。兩滴眼淚!”另外一棵小草兒也低聲說。 上了年紀的矮黃楊插嘴了。“你們說的都不是。兩滴油!” “明明是向日葵姑娘的眼淚,怎么說是油?”這棵小草兒不服氣,爭論起來。 “也難怪,你們年紀小,見地少,還不知道她是一個‘油料作物姑娘’!”矮黃楊說完,駝著背,鐵青了臉,閉緊嘴,再也不愿意多說了。 可是兩棵小草兒還不肯停嘴,他們總喜歡多知道世界上的一些東西,喜歡把事兒問清楚,喜歡多說幾句話。 “啊啊,這個名字多古怪!一連串很難念!” “哦哦,這個名字倒新鮮,只可惜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!” 雞冠花也被撞傷了腰,氣得滿臉通紅,他忿怒地喊著:“這個淘氣的小家伙,走路橫沖直撞,不守交通法則!” “我是貓!我一伸爪子就逮住了十三個耗子!——你算得什么,你是公雞(cock)?像嗎?冒牌東西!”貓在亂奔亂竄中轉頭來狠狠地回嘴。他做錯了事,從來不肯虛心承認。 葡萄兄弟們嚇得顫抖,有的臉色發青,有的臉色發紫。“幸虧咱們爬上了架子。這個野孩子多么可怕呀!” 等貓闖出這個花圃,兩只胡蝶已經飛得不知去向。 貓睜圓了眼睛,喘著氣,望著天空。天空藍澄澄的,連一片白云都沒有。 “要是我能夠飛——”他失望,又懊惱,垂頭喪氣地走過銀杏樹邊,也不照例停一下,溜達一下,在樹干上抓幾下,磨一磨爪子。 喜鵲(magpie)的家就在這棵銀杏樹頂上。 她清早起來,把家里打掃干凈,收拾整齊,隨后出去打食,吃飽了肚子返來,歇息了一會兒,就打開那本厚厚的《修建學》來認真地學習。她是有名的修建師。 從花圃里傳來的吵鬧聲,驚動了她。她抬起頭來一望,貓正踩在一棵小芭蕉的身上跳出來。她認得他是這個村莊上最壞的一只貓。 “大概又在闖禍了吧,”喜鵲想,“啊,這樣廝鬧下去,總有一日會摔個大跟頭的。” 她看見貓有氣無力地踱過來,想飛下去勸告他。可是貓不愿意讓她看見自己不得意的樣子,放慢腳步溜已往了。 貓一向走到湖旁邊。 沿著湖岸,長起一叢又高又密的蘆葦,像一座聳起的綠屏風,把鏡子一般的湖面遮住了。貓沒有看見鴨子正在湖里頭洗澡。四周靜靜靜的,他覺得很無聊,而且有點兒疲倦,“在這兒瞌睡一下再說吧。” 在老柳樹斜對面的槐樹蔭下,貓睡著了。 在一片碧綠的草地上,他追趕一只漂亮的紅胡蝶,一向追到了紫藤架下,他就飛起來抓住了她。“啊嗚!”一口,干脆把她吃掉了。“哼!誰叫你的兩個姊妹戲弄我?——我是貓!我一伸爪子就逮住了十三個耗子!”在睡夢中,貓舔嘴咂舌,仿佛真的吃到了一只胡蝶。 秋風帶著一點兒涼意,吹過來。怕冷的蘆葦直哆嗦,瑟瑟地發響。 貓糊里糊涂地以為一群耗子從洞里涌出來了,就咕哩咕哩地說著夢話:“喂,你們這些尖嘴的下賤東西,別吵鬧吧,我不來難為你們。嗨,我要睡覺(sleep),我懶得管你們!”他把身體蜷縮得緊一點兒,睡得真甜呀! 槐樹低下頭來,看見貓睡得爛熟,禁不住心頭火起來,“這個毛孩子多不爭氣,白天睡懶覺!——我的影子歪在西面,還沒到午睡時間。” 他就生氣地用一根枝條兒打在他頭上。 貓霍地坐了起來,兩只腳掌使勁地擦著眼睛,嘴里嘰哩咕嚕地說:“可惡!誰把皮球扔在我頭上?”但是等到他清醒了,睜開眼睛一看,什么影子都沒有,四周依舊靜靜靜的。 “噢,恐怕我是在做夢吧。”他想到他曾經飛起來吃到一只世界上罕見的紅胡蝶,不管這件事兒是真是假,總是值得驕傲的。 他拉開嗓門兒,不成腔調地自拉自唱。 呱呱叫,呱呱叫, 我是一只大花貓, 我是天下大好佬! 丁丁當,丁丁當, 耗子見我不敢抬頭望; 老虎(tiger)見我稱聲“貓大王”! 唧唧喳,唧唧喳, “呷呷!呷呷!”鴨子一邊大聲地笑,一邊搖搖擺擺地跑上岸來。 愛清潔的鴨子,洗了個冷水澡,渾身暢快。她聽到貓的歌唱,想稱贊他“調門兒不錯!”還想提個意見,“這歌詞兒未免有些夸大。”另外有一件主要的事要跟他談談。 貓一貫瞧不起鴨子,盡管鴨子笑嘻嘻地走過來,他卻板起了臉孔,翹起了胡子,像站在天子身旁的一個陰險的武官,一開口就沒好話。“扁嘴!你從哪兒來?上哪兒去?” “請你放端正些。不許你隨便叫我‘扁嘴’。” “那么,我就叫你‘圓嘴’。” “叫綽號總是不正經。你可看見誰對待朋友這樣沒禮貌的。——好吧,我們不談這些。我剛才聽見你唱了個歌,調門兒不錯;可是歌詞兒……” 貓攔住了鴨子的話,說:“你愛聽歌?” “我愛聽——不過……”鴨子的話沒說完。 貓又插嘴了。“我可以為你再唱一個,你想聽?” “謝謝你!我用心聽。” 貓又拉開嗓門兒。 唧唧喳,唧唧喳, 那邊來了一個啥? 原來是只扁嘴鴨! “喏,你又來了!”鴨子很不高興。“你仿佛就是野山村上的那個小二流子,成天吃吃、玩玩、調皮、搗蛋,……” “嘻嘻!嘻嘻!”貓冷笑著,眨眨眼睛,臉上滿是狡詐的神氣。 鴨子接下去說:“好吧,我們不談這些。有一件主要的事兒得通知你:咱們村莊明天大掃除,你也要來參加。不要遲到!” “曖呀!”貓捧著頭喊起來。 “什么事?可是肚子痛?” “頭痛!”貓半真半假地說,“憎惡的‘大掃除’,我怕聽這三個字。” “哦,你不愛勞動,你不愿意干活!” 貓裝作沒有聽見,抬起了頭,望望槐樹,望望蘆葦,望望老柳樹。隔了好一會兒,才低下頭來,睜開一只眼睛,愛理不理地、冷冰冰地說:“你們愛勞動你們去干。我不干!” 鴨子覺得很新鮮。“怎么,你不愿意把大家住的地方弄得干干凈凈?就說你自己吧,家里頭一團糟,也得打掃打掃。那天我在你家門前……” “你管不著!”貓抹了一下胡子。 鴨子也有點兒生氣了,她是難得這個樣子的。“你,你也應該知道:公共的事兒大家干;朋友的事兒幫著干。” “你是女教師?”貓絕不講理地說。 鴨子沒話說,轉過身去想走了。 貓的眼珠滴溜溜地直打轉,不懷美意地盯著鴨子。“呢,你慢走,我們再談談。” “你既然不肯參加大掃除,和你多談也白費。浪費時間!”鴨子真的要走了。 “你瞧,誰來了?”貓的眼光真好,他一抬頭就望見遠方地方有黑影兒正在向這邊移動。 鴨子突然之間想到來了。“啊喲!真的耽擱得太久了,他們上這兒來找我啦!” “他們是誰?” “還不是鵝大姊、雞大哥和雞小妹嗎?” “哦——”貓從鼻孔里哼了一聲。他覺得十分掃興,原來開鴨子玩笑的打算,像膨脹得很大的胰子泡,“癟的!”破了。 現在看得清楚了,兩個黑影兒越來越大。一個脖子長的。一個冠子高的。 “再見!”鴨子依然很有禮貌地躬一躬身子走了。 貓閉上了眼睛,也不抬一抬身子。 鴨子一搖一擺地迎上前去。她很愛朋友,又是一個熱心的快活人。 “呷呷!”她老遠地和他們打招呼。“很對不起哪!我沒早一點兒返來。我洗了一個澡,上岸來遇見貓兄弟,和他說話說久了。——貓兄弟還在這兒呢。” “呸!去你的,誰是你的兄弟!”貓嚼了一口草,把它吐出去。 鴨子耳朵不很靈,又只顧迎接朋友,沒聽見。 鵝拖著肥胖的身子,一邊向前急走,一邊提高了嘶嗄的嗓子回答著。“不忙,不忙。雞小妹昨天在蘋果園里搶捉蟲子,淋了雨,感冒了,今兒身體發燒,躺著起不來。所以咱們得把大掃除的日子改變一下,專程來和你商量商量。你可有什么意見?” 鴨子一聽得母雞(hen)病了,心里頭就著急,話都說不順溜。 “呷——呷——”意思是說你們“看——吧——” “看過大夫了,病倒不怎么厲害,只是要歇息一個星期。”公雞的嗓子真響亮。他是一個卓異的歌唱家。 貓老遠地蹲在前面,也聽得清清楚楚。可是他不佩服他,因為公雞嗓子雖好,唱的總是“喔喔喔”的老調。他不喜歡。他自以為比他強得多。 這時候,他們三個已經走在一塊兒了,多親熱,有說有笑的,走回村莊去了。 貓獨個兒蹲在槐樹底下,覺得寥寂起來,卻又不愿意跟上去,只是不停地眨著眼睛,眼巴巴地望著他們的背影。 突然之間他們三個在銀杏樹下兜了個圈子,走返來了。 貓心里頭一高興,精神就來了。他用心地聽著他們講些什么。 “我贊成把大掃除推遲半個月搞,好讓雞小妹多休養幾天。做事兒性急總不好!”這粗大的是鴨子的聲音。 “你的話說得有理,我贊成。”這嘶嘎的是鵝的聲音。 “不過,如果下個星期日她依舊起不來床,我主張甭等了,我頂兩份工作得了。”這清楚的是公雞的聲音。 “不能讓你多辛苦。咱們有福共享,有事共當!”鴨子真心地說,不覺眼圈兒也紅了。“啊,如果貓兄弟也來幫一手,那就再好都沒有了。” “所以我主張依然去勸勸他。”鵝昂起了頭說,她的脖子多長啊。“要是他答應下來,縱然雞小妹再多歇息些日子,也沒干系。” “對。我們去好好地邀請他。”公雞用嘴把自己的花衣服整一整好。 “我們要虛心些說,耐性些說。”鴨子叮囑大家。她想輕聲點兒說,可是她的粗大的聲音依舊給貓聽得清清楚楚。 貓知道他們的來意,心灰了一半。他原想他們來找他玩兒去的。 “我躺下來冒充睡覺吧!”貓心里想。 “貓兄弟!”鵝、鴨子、公雞一邊跑邇來,一邊熱烈地招呼貓。 “呼嚕——呼嚕——呼嚕——”貓打著鼾聲。 “怎么,他一會兒就睡著了?”鴨子眨著眼睛,迷惑起來。 鵝搖搖她的長脖子,默默地想了一想,低下頭來看了看貓。她不敢去碰動他,知道他的脾氣不好。 “讓他打個很響很響的噴嚏就會醒來的。”公雞啄了根小草,想插在貓鼻孔里撩幾下。 “不好,不好,”鴨子趕忙阻止他說,“這么一來,他準會生氣的。如果誰這樣對待我,我也會生氣的。” “那總得想個辦法讓他醒來。”鵝又伸著長脖子,昂起頭來,在默默在想辦法。 “辦法另有一個,看你們贊成不贊成?”公雞說著,提起一只腳來,抖了抖他的花衣服。“貓兄弟搞錯了,以為現在還在半夜間,所以睡得那么香。其實,樹林(wood)中、果園里、農場上,到處照耀著陽光,時候已經不早,讓我唱起一曲‘喔喔喔’,保管他就會醒來。” “這個好。”鵝的長脖子點了兩點。 “不過你得唱響一些,別讓他的鼻息比你的歌聲還響。”鴨子以為貓真的睡著了。 公雞抬起頭來,冠子抖動了一下,披在脖子上的長發也飄動起來,多雄壯的樣子。他唱起來了: 喔喔啼!喔喔啼! 該睡的時候要好好睡; 該起的時候要快快起。—— 太陽啊,他在招呼你! 貓沒有醒來。“呼嚕——呼嚕——”的鼾聲反而更加響了。 鴨子驚訝地低下頭去,仿佛一個遠視眼般地仔細看一看貓,只見他的胸脯一路一伏地抽動著,眼睛鬧得緊緊的。 鵝一動不動,依然伸著長脖子,昂著頭,在默默地想。 喔喔啼!喔喔啼! 該起的時候還不起, 睡懶覺的家伙沒人理。—— 太陽啊,他躲進烏云里! 貓依然沒有醒來。 鴨子睜大了眼睛,覺得事兒太新鮮。 鵝擺了擺身子,有點兒不耐煩。 公雞早看出貓在冒充睡覺,現在他不虛心了,搶前一步,把脖子伸到貓的耳朵旁邊,像一個勇敢的號手樣地大聲地吹起來: 貓一骨碌翻身跳起來,睜圓了兩只眼睛,瞪著他們三個,擺出一副不友好的樣子。 “貓兄弟,你早!”鴨子先開口。 “貓兄弟,你好!”鵝跟上去。 “貓兄弟,你起得早,身體好!”公雞說俏皮話。 “不理你們這一套!”貓氣可生大了,“如果你們想我去大掃除,先來比賽一下,誰勝了我,誰就能夠命令我——要我掃干凈整條長街,大概整個廣場,我也干。” 鵝把頭低下來,溫順地問:“賽什么?貓兄弟。” “賽跑!”貓粗聲粗氣地回答。 鴨子著急地說:“那可不行啊!你明明知道我們三個都只有兩條腿,跑起來比牛還慢。”她憂愁起來。 “那,你們就休想我去干什么活!”貓把頭側已往,不要看見他們。 “大掃除,清潔衛生運動,這是為大家好,也為你好哇!”鴨子心直口快,老忠實實地說。 “我不在乎這個。”貓一邊說,一邊抬起了頭,眼睛望著天空。 “這樣豈不是不公平嗎?”公雞責備著貓。 貓回過頭來,露出了牙齒。“你說說看,怎么不公平!” 公雞沒有被嚇倒,跨前一步。“那么,大家出力出汗,把胡同、馬路打掃得干干凈凈,你不勞動,——美意思?” “我沒有叫你們干這種傻事!” “照你說:就是成天吃吃、玩玩,什么活也不想干,吹吹牛皮過日子,這才是聰明人干的乖事兒!” 貓沒話好說,但是顯而易見發怒了,“哺!哺!”地噴著鼻息,尾巴在前面甩了兩甩,背脊弓了起來。 鴨子慌了,忙說:“貓兄弟——我們是來邀請你的啊!” “少說廢話!誰要我拿起掃帚、抹布來,誰先來和我賽跑。” “不過,”鵝依然和不和氣地講道理,“你是個賽跑健將,咱們差得太遠了,請你甭提這樣難的條件。” 貓的怒氣平下了一半,因為有人在稱贊他了。“可是,我,我不只是個賽跑健將啊!” “不錯,我知道你依然個跳高健將,能夠從地球上跳到月亮里!”公雞故意這么夸獎他。 “你以為我不過是個運動員月 “不,不,”鴨子看出貓又即將生氣了,趕忙安慰他說,“你,你又是個旅行家。你常常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。” “妙乎——”貓笑出來了。“但是你還不知道我也是個歌唱家呢。” 鴨子轉頭來望望公雞,看見公雞的臉色很難看,擔憂他們再吵起來。“不錯,不錯,貓兄弟是個男高音歌唱家;我們的雞大哥是個男高音歌唱家。” “那么,你是個什么呢?”貓刁難她一下。他覺得鴨子好欺侮些。 鴨子噘起了扁嘴,想了半天,才說:“我嘛,我是個游泳家;大概可以說是個漁業家。我們的鵝大姊也是的。” “你不知道?我也是的!”貓嬉皮笑臉地說。 鴨子給弄得糊涂起來,不停地眨著眼睛。她望望鵝,心里頭在想:“難道貓也會在湖里打魚不成,怎么從沒見過?” 公雞憎惡這個驕傲的家伙,再也不肯錯過好機會,馬上插嘴說:“可不是,有一日我走過湖邊,我親眼看見你在湖里打魚,捉起一條大約有十斤重的大鯉魚(carp)來,那鯉魚的兩條須兒可真長哪!你呀,真是一個多么有才干的漁業家!” “不,你看錯了人,我沒有在湖里打過魚,”貓心虛了,他強辯著。“我只是在湖邊釣過魚。我還記得釣起了一條闊嘴巴、細鱗片的鱸魚(perch);另有一條三斤多重的鯽魚(crucian),——嗨嗨,鯽魚的味道可鮮極啦!”貓說完,咽了一口唾水,喉嚨里“咯嘟”一聲響。 “請原諒,我的影象力不好,把話失言了。”公雞裝做一本正經,抱歉地說。他看一看鵝,又看一看鴨子。“明天就請這位出色的漁業家表演他的拿手好戲,給我們開開眼界。” 貓怔住了。他抽搐著鼻子,真夠嗆,無可奈何地說:“可以嘛。” “那么,我們鼓掌接待!” 公雞帶頭,鵝和鴨子跟著,一齊拍著翅膀,把地上的灰土扇起一大片。 貓暗暗叫苦,但是話已經說了出去,“怎么辦呢?” 公雞先向湖邊走去,鵝和鴨子跟在前面,貓沒奈何地只得和他們一塊兒走。到了湖邊,又沒奈何地蹲了下來,把尾巴插入湖里,擺出釣魚的架子來。其實,他自己心里很曉暢,這樣做不頂事,擔憂騙不了人。可是他愛面子,只能硬著頭皮這樣做,想碰碰運氣看。 時間一分鐘又一分鐘地已往了,魚的影子也不見。 貓的尾巴浸在水里久了,涼得不好受。“我不該說大話!”他有點兒懊悔了。但是他想用拖延的方式把這件事兒拖已往。 貓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地唱起歌來: 魚兒呀,魚兒呀,咱們是老朋友。 游呀,游呀,快上我的鉤。 大的不肯來,小的也將就。 你們瞧吧:鍋里有油, 瓶里另有酒, 沒有蔥烤鯽魚怎不叫我皺眉梢? 鴨子覺得非常有趣,笑著說:“好一個快活的釣魚人!” “我說這個釣魚人快愁死了!”鵝說,“他的歌聲像是哭聲。” “這算唱的什么歌,”公雞很生氣,“油腔滑調!” 事兒真湊巧,貓正在為難的時候,一條烏魚(mullet)恰好游過來,看見水里面有一條毛茸茸的東西,以為是條大毛蟲(caterpillar),就狠命地一口咬住了。 貓突然之間之間之間覺得尾巴上劇烈地疼痛,就亂甩起來。咦!一條玄色帶斑的身體滾圓的鳥魚,在地上蹦著,蹦了又蹦。 貓忍住了尾巴的疼痛,咧開嘴勉強笑著。“啊哈,你們看!怎么樣——一條鳥魚!” 鴨子連聲稱贊:“能干!能干!” 鵝點搖頭又搖搖頭,她一半兒相信,一半兒嫌疑。 公雞氣得臉色蒼白,連頭上的冠子也倒在一邊了。 現在貓更加驕傲起來。一忽兒爬上槐樹,一忽兒又跳下來;一忽兒在草地上奔過來又奔已往,一忽兒躺下來打滾。他得意得忘記了疼痛。 “我是貓!我一伸爪子就逮住了十三個耗子!我一甩尾巴就釣起了一條大鳥魚!”他樂得說了又說,巴不得把這句話去通知全世界的人。 一只小麻雀(sparrow),停在老柳樹的柳條兒上。柳條兒輕輕地飄蕩,他正好一邊蕩秋千,一邊看滑稽戲。 說起來小麻雀的鼻子雖短,眼睛卻靈。他覺得他應該勇敢地飛下去,揭穿貓的鬼把戲,就飛落在地上。 “喂,親愛的貓先生!我請教你:你的尾巴上掛著的是什么?可是一朵大紅花?明天什么好日子,你打扮得像個姑娘似的?” 這就引起了鵝、鴨子和公雞的注意,發現貓的一圈黑、一圈白的竹節似的尾巴尖上,有紅斑斑的血漬。 貓給這么一提醒,馬上覺得尾巴上熱辣辣地疼痛得不好受。但是他想到“我是貓!我一伸爪子——”就只能硬裝鐵漢。“那有什么,不過我自己咬死了一個該死的甲蟲(beetle),一不留神就咬傷了自己的尾巴。” “你的牙齒和烏魚的一樣不肯留情!”麻雀說著,“吱吱!吱吱!”地笑。 公雞不寫意貓的不忠實、不勞動,還要自高自豪。他也來取笑他:“我們的貓兄弟挺勇敢,就是給獅子(lion)咬一口也不過像給蚊子(mosquito)叮過一樣,只覺得有一點兒癢刺刺罷了。” 貓很想報復大家的恥笑,但是尾巴上的血漬抹不掉,硬不起來。他瞇著一只眼睛,想把話題扯開,狡詐地說:“反正烏魚釣上來了逃不掉,等一會兒我請客。現在咱們上喜鵲姑娘那兒去看一看她。” “呷呷——謝謝你!烏魚的滋味我吃膩了,你自己多吃點兒吧。”鴨子想到木盆里的衣服還沒有洗,不能再多耽擱了。 鵝可不這么想。她以為讓貓到聰明有學問的喜鵲姑娘那兒去,可能得到一些教訓,這對于一只懶惰又驕傲的貓是有利益的。所以她順著貓的意思說:“可以,可以,先看一看喜鵲姑娘去。” 公雞想到一個月以前,水蓮花開滿水塘的時候,那些日子在蘋果園。葡萄園里捉蟲子,早和喜鵲熟悉,而且做了好朋友了。這一晌工作忙,多時沒晤面,現在和大家一同去看一看她也好。“那么,走吧。” 小麻雀不吱聲,只忙著搖動他的小腦瓜:向上、向下,向左、向右,一刻不停,大概心里頭很不高興吧。他覺得鵝、鴨子和公雞竟這么不中用,給貓容輕易易混已往了。 他們離開湖邊到樹林去,沒多久,已經走近了那棵矮小的銀杏樹。 貓每次從銀杏樹邊邊走過,老是這么想:“什么時候爬到樹頂上去——當然最好是飛上去,看一看喜鵲姑娘。她的家多高,真有趣,從她的家望出去,一定可以望得到海。聽說她家里收拾得又干凈又整齊,我能夠在那上面睡一會兒就好啦,多舒服。啊,如果她家里還藏著兩個小小的蛋——”貓老是不轉好念頭。 喜鵲把一本《修建學》看完了,打了一個呵欠,揉一揉眼睛,站起來望望,看見一隊新鮮的人馬開進樹林:貓帶頭走在前面,大模大樣地,尾巴豎得那么高,像插著雉尾毛的大將軍。她猜不出他們要來干什么。 突然之間間小麻雀飛來了。他一五一十地把事兒全通知了喜鵲。 喜鵲笑起來,“看來這個家伙想到這兒來搗亂了。” 小麻雀說:“可不是,他的眼睛是長在頭頂上的,瞧不起人!” 可是喜鵲誠懇地說:“讓我們大伙兒幫助他。眼睛依然長在鼻子兩旁的好。” 貓走到銀杏樹邊,看一看筆挺的干,粗大的枝,濃密的葉,多好的地方。他不覺又想到來:要是我是喜鵲的話,我就要在這大樹干上,釘上一塊大木牌,寫著: 貓公館·大修建師貓大王在此! 他還以為喜鵲真不懂得事,成天拿著書,是個書呆子呢。 “喜鵲姑娘!喜鵲姑娘!”貓在銀杏樹底下憋著喉嚨,裝出親見的聲音叫起來。“你別那么用功,累壞了身體劃不來,請下來和我們一塊兒散散步吧。” 喜鵲探出頭來,看見貓仰著狡詐的臉孔:一個顫動的鼻子,兩撇翹起的髯毛,眼睛瞇成為兩條細縫,尾巴一甩一甩的,正在打什么壞念頭。 “謝謝你的體貼,貓兄弟!”喜鵲向小麻雀瞅了一眼,她知道他喜歡饒舌多嘴的。接著說:“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累,看書是件快活的事兒。” 貓心里想:“明天可有苗頭——這個姑娘平時碰到我,老是板著臉兒,不是受她教訓,就是挨她責罵,現在卻有說有笑的。”就高興地說:“看的什么書?我想那一定是很好玩的故事吧,你肯講給咱們聽聽?”貓在說話的聲音里,掩不住心里頭的快樂。他覺得明天早晨玩兒多,過得真不壞。 鵝、鴨子和公雞聽說要講故事,就決定再呆下去,特別鴨子是愛聽故事的。 貓又甩甩尾巴,裝出懇求的樣子。“多謝你,喜鵲姑娘,快講吧!” “我就講,我就講。”喜鵲用好聽的聲音講起故事來。 “已往有一個村莊,村莊里有一只貓。” 貓的心“撲”的一跳,身子一動。“一只貓?”他眼睛眨了兩眨。 “這是一只聰明的貓,不過有點兒懶惰,最大的瑕玷是驕傲。但是他本領的確很好,是一個體育家,賽跑、跳高都得了獎。” “多棒!他又是一個歌唱家嗎?”貓很喜歡聽這個故事,忍不住問。 “是的,他是一個卓異的歌唱家。”喜鵲回答他說。“你別打擾我,聽我講下去。” “他的唱歌也非常有名,特別是那個‘呼嚕——呼嚕——’催眠曲。有一回,在石頭山腳下的一個音樂大會上,他唱著這個歌,歌還只唱了一半,全場一千個觀眾九百九十九個全睡覺了——只有一個沒有睡,他在想做算術題:三加四是不是等于七,想得后腦勺的青筋也暴起來,這樣好聽的歌竟沒有聽出來,所以他沒有睡覺。——因此他得到了一等獎。” “呷呷!呷呷!”忠實的鴨子笑出來了,仿佛她自己得到了獎一樣。“他大概得的是個金質獎章吧?” 喜鵲沒回答她,就要講下去。可是貓實在太高興了,忍不住又插問了一句。 “他依然一個旅行家嗎?” 喜鵲用了夸大的口氣,講下去。 “一點兒不錯。他依然一個偉大的旅行家:到過大草原,穿過大森林(forest),橫過大沙漠,上過一萬公尺高的峰頂,還下過四千公尺深的海底。所以他同時是一個偉大的潛水家;當然也是個頭等的游泳家。” “偉大!偉大!他依然一個偉大的漁業家呢!”貓得意地補充了一句。 喜鵲想:“這個驕傲的家伙自豪得沖昏了頭腦了。” “當然他依然一個偉大的漁業家,他能夠出色地用尾巴釣魚。” 貓高興得覺得身體輕飄起來,突然之間想到,“他依然一個航空家嗎?” 喜鵲給他這么突然之間之間之間一問,險些回答不出。 “我想是的,他是一個最勇敢的航空家。” “我想一定是的!”貓高聲地嚷起來,伸起腳掌來抹抹自己的鼻子。“這個故事里頭的貓,就是我啊!” 麻雀不服氣。“我說不是的,你不會飛!” “我當然也會飛!”貓想也不想,馬上大聲地回答出來。 鴨子歪著脖子,又像遠視眼般地仔細看一看貓。“他沒有翅膀,怎么飛?” 鵝伸著長脖子,昂起了頭,默默地想:“貓不該這樣夸口!” “呢,應該謙虛點!”公雞抖一抖他的花衣服。 “那么,你當場就飛給咱們看!”小麻雀很不服氣。 公雞也忍不住說:“貓兄弟,咱們失敬了!從來還不知道你會飛!” 貓不做聲,他有點兒懊悔了。但是當他看見大家的眼光都射在他身上,他想到“我是貓!我一伸爪子——我難道就在這些小子們面前丟臉不成!”他越想越煩惱,虎出了牙齒,粗暴地說:“好吧,我飛給你們看!” 于是貓昂著頭,弓著身子,屈著一雙后腳,豎著尾巴,諦視著銀杏樹,眼睛里險些冒出火來,用力往上一躥,抓住了一根樹枝。 “瞧吧,我不是飛起來了嗎?”貓喘著氣說。 喜鵲很不和地說:“這可不是飛。” 貓老羞成怒,反問了一句:“這難道是爬嗎?” “不。這是跳。”喜鵲依舊心平氣和地注釋著。 大家都可笑起來。樹林里響起一片笑聲,而且蕩漾起一陣回聲。 他們都是行家,對于飛,誰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。 這一笑,笑得貓臉兒通紅,一向紅到脖子根上。誰都沒有看見貓紅過臉,這依然第一次,雖然在歷史上也只有這么一次,可是懂得“慚愧”總是好的。 貓松開了爪子,靜靜地一縱,跳落下去。 現在,輪到小麻雀的機會了。他把尾巴向上一翹,蜷縮起兩只腳,張開翅膀來,拍了兩拍,身體就在空中騰起來,隨后把脖子向前一伸,飛了出去。只見他用尾巴擺一擺,就轉著個彎兒飛返來。接著松開尾巴,慢慢地斂下翅膀,輕輕地下降在樹枝上原來的地方。面不改色。 大家心里頭想:“多么美麗的姿態!” 小麻雀也得意起來,小聲小氣地說:“貓先生,你瞧吧,這個樣子才叫做飛!你——” 貓沒等小麻雀說完話,就垂下了頭,拉長了尾巴,像害了一場大病似的慢吞吞地踱到湖邊去。 鵝向鴨子和公雞說:“咱們走吧。我得回家去淘米洗菜了。” “正是,我得趕快回去看一看妹妹,熱度退了沒有。還要到井邊去擔水,水缸里沒水了——”公雞對于時間的感覺是最最靈敏的,“太陽快升到頭頂上了!” 是啊,到了天午時分,他還得站在村莊的廣播臺上報告時間哩。 鴨子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們在前面走。她替貓兄弟惆悵,她仿佛看見他獨個兒走的時候流著眼淚。她希望他能夠改過。鴨子的心腸是好的,不過有時候卻鼓勵了貓的惡作劇。 貓跑回到湖邊,烏魚不見了,這像火上添油,增加了他的忿怒。“又是那個鉤嘴巴、大翅膀的老家伙,把我辛苦釣來的魚偷了去。啊唷,這些會飛的都不是好東西!” 就在這時候,他又想到了飛,怒氣沖沖地說:“我是貓!我一個爪子就逮住了十三個耗子!——我要飛,我能飛!只有那條笨驢子,做什么事總得刻苦學習一番。” 他就在槐樹底下,暴躁地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往上飛。不成!都掉下來了。 突然之間他有了個“聰明”的念頭。“既然從下面飛上去不成,為什么不從上面飛下來呢?——真像笨驢子一樣!笨!” 他急躁地爬上樹去。攀上一根樹枝,再攀上一根樹枝,一向爬到了槐樹頂上。 “我是貓!——我要飛!”貓在樹頂上站得老高老高的。 他學著飛的樣子,張開四條腿,從樹頂上“飛”下來了。 在半空中,他翻了個跟頭,喊著:“啊,壞了!壞了!”快掉到地面上時,他倒栽著摔下來。 他摔得不輕,四腳朝天,再也爬不起來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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