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年獸》

臘月廿九的黃昏，青石巷深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。王阿婆踮腳往門縫里瞧，只見青銅獸首在雪地里碾出火星，那對琥珀色的豎瞳像兩團(tuán)鬼火，正順著朱漆大門上的銅環(huán)往上爬。

一、山魈泣血

傳說年獸本是昆侖山巔的守歲神，因吞食了西王母蟠桃露中的七情六欲，化作獠牙外露的兇煞。每逢冬至子時，它便要下山舔舐人間的煙火氣。老木匠張三爺說，去年除夕他親眼見過年獸利爪劃過的土墻——青磚縫隙里滲出的不是血，而是墨汁般的漆黑時辰。

二、桃符驚變

村口土地廟供著的桃木符突然滲出鮮血，王秀才蘸著朱砂臨摹古篆時，發(fā)現(xiàn)甲骨文里的"年"字竟在硯臺里扭動成獸形。更夫敲梆路過祠堂，聽見梁上倒懸的十二盞青銅燈籠齊聲嘶吼，那聲音像是百鬼在同時磨牙。

三、赤衣渡劫

瘸腿貨郎挑著紅綢緞翻過山梁時，年獸正盤踞在曬谷場吞吃凍斃的野狗。猩紅布料迎風(fēng)展開的剎那，獸首突然發(fā)出嬰兒啼哭般的哀鳴。貨郎懷里的銅鑼滾落在地，震得積雪下的稻草人紛紛睜眼——原來那些草扎的人偶，眼窩里早就嵌著道士畫的鎮(zhèn)魂符。

四、爆竹驚雷

守歲夜全村人躲進(jìn)地窖時，九歲的小滿偷偷把火折子扔向竹林。爆裂的脆響驚飛寒鴉，也撕裂了夜幕。年獸在火光中左沖右突，青銅鱗片被鞭炮炸得火星四濺，最后化作黑霧鉆進(jìn)山澗。天亮?xí)r村民發(fā)現(xiàn)，冰封的溪流竟浮滿桃木碎屑，像撒了一河床的朱砂。

如今每逢除夕，貨郎擔(dān)上的紅綢都會多掛一串青銅鈴鐺。老人說那是年獸褪下的鱗甲，若在子時搖響，還能聽見雪地里傳來青銅獸首摩擦青石的嗚咽。